卡門驚慌失措,她哭著說,她覺得這簡直是對她家的另一場迫害。但我沒法從我腦子裡抹去那個光禿禿的小廣場,吉諾家的藥店就對著那個小廣場,我還清楚地記得藥店內部的陳設,我一直都很喜歡那兒糖果和糖漿的味道,裡面的深色木頭傢具,各種顏色的瓶子一排排擺在一起。我尤其是喜歡吉諾的父母,他們一直都很熱情,在櫃檯的後面彎著腰做事,他們從櫃檯那裡探出身子時,就像是站在一個陽台上。當槍響傳到他們耳朵里時,他們當時一定是在鋪子里,也許他們就在那兒瞪著眼睛看著兒子倒在門檻上,鮮血四處流淌。我想和莉拉談一談這件事,但她表現得很無所謂,就好像這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兒。她只是說:「警察不找帕斯卡萊才怪呢。」她的聲音馬上就抓住了我,說服了我,讓我明白,如果真是帕斯卡萊殺死了吉諾——這是不可能的事兒——她也會站在帕斯卡萊那一邊的。那些警察應該意識到,死者曾經作惡多端,他罪有應得,而不是找我們的朋友——一個當泥瓦匠的義大利共產黨員的事兒。說完這些,她用一種說正事兒的語氣,問我能不能讓詹納羅在我這裡待上一陣子,一直到學校開學。詹納羅?我怎麼辦啊?我有黛黛和艾爾莎要照顧,這已經讓我精疲力竭了。我嘟囔了一句:
「為什麼?」
「我要工作。」
「我要和兩個女兒去海邊。」
「你也帶上他吧。」
「我要去維亞雷焦海邊,我要在那兒待到八月末。孩子和我不熟,你也來吧。你來的話,那可以,我一個人可不行。」
「但你已經發誓說,你會照顧他。」
「是的,但你當時病了。」
「我現在好沒好,你又不知道。」
「你病了嗎?」
「沒有。」
「你不能把孩子交給你母親,或者斯特凡諾?」
她沉默了一下,變得沒聲好氣。
「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我?」
我馬上讓步了。
「好吧,你把他送過來吧。」
「恩佐會送他過來的。」
恩佐是一個星期六晚上到的,他開著一輛雪白的「菲亞特500」,那是他剛買的車。我只是透過窗子看到他,聽到他用方言對著車裡的孩子說話,就已經感覺到那是他,他一點兒都沒有變,動作還是那麼穩重,身體還是那麼結實,他帶來了那不勒斯和我們城區的氣息。我打開了門,黛黛拉著我的衣服,我只看了一眼詹納羅,就意識到五年前梅麗娜沒看走眼:這個孩子已經十歲了,他現在看起來一點兒不像尼諾,也不像莉拉,他簡直是斯特凡諾的翻版。
我內心很複雜,混合著失望和愉快。之前我想,這孩子要在家裡住很久,讓我女兒和尼諾的兒子在一起相處一段時間,這也很好;然而,我也樂意接受:尼諾和莉拉之間,什麼也沒留下。